隋唐长安城规划布局的地势因素

隋大兴城自营建到开皇三年（583年）三月隋文帝自故汉长安“移入新都,历时不足一年。隋朝初,南方陈朝尚在。帝革故鼎,锐意进,《隋书·礼仪志》载：“高祖受,欲新制度”。城大兴的规划布局和营,是隋文帝革新制度的重要举措之,历史影响深远。文帝对新都大兴选址非常重,安排有司“谋筮从,瞻星揆日,开皇二年（582年）六月丙申所颁布《营建新都诏》：“龙首山川原秀,卉物滋,卜食相,宜建都邑。城具体布局由当时著名建筑家宇文恺规划设,采取中轴对称的格,参考了邺城和汉魏洛阳城的长处。还附会《易经》中“乾卦六爻”的说,根据六条黄土梁高岗地的特,充分利用地势高下的差,设置功能不同的建筑和用,成为中国古代城市发展史上的一大创举。六爻”又称“六岗,即长安城中的六道略呈东西向的黄土梁高地。有文人作《京城六岗铭》予以咏,事见《旧唐书·列传第一百二十》。后方志典籍也多有涉及。形走势分,由于秦岭山脉在西安城南折向东,造成西安地区的地形东南高而西北低。于秦岭山地的灞河、浐河和潏河,均受到这种地形特点的制,纵贯今西安东南地,趋向西北入渭。河流切割了西安市区的平,上下起,形成东北—西南向凸起的长条形黄土梁和洼地相间的地,这种长条形黄土梁共有六,因平面形似八卦中乾卦的“爻”,故被称为“六爻”。陕西师范大学西北历史环境与经济社会发展研究院李令福研究员根据《西安地区环境地质图》中微地貌呈现的数,将横贯长安城中的六道黄土梁与《易经》上乾卦的六爻对,并绘制示意图。属,称,自上而,依次被称为初九、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上九。卦之象对,自北而南隋唐长安城地形的“六爻”可分别解读为：初九高地（古人之称谓）——龙首原黄土梁；九二高地——劳动公园黄土梁；九三高地——槐芽岭黄土梁；九四高地——古迹岭黄土梁；上九高地——大雁塔黄土梁；只有九五高地比较特,由西安交大黄土梁和乐游原黄土梁两部分组成。梁之间则依次为八府庄、莲花池、西工大、兴庆池、沙坡、观音庙等洼地（李令福《隋唐长安城六爻地形及其对城市建设的影响》）。李令福所绘六爻,笔者将长安城遗址考古平面图与“六爻”地势轮廓拼套成,联系近年的考古勘探与发掘成,对隋唐长安城的地势利用有了一些新的认识。、水土丰美的文化地缘空间隋大兴城的地势利用隋大兴城后经唐代增建、扩建、修葺和改,到天宝年间（742—756年）臻于定型完,大致经历了隋开皇（581—600年）、唐贞观（627—649年）、龙朔（661—663年）、开元天宝（713—756年）四个重要的阶段。阶段的建设都对地势有创造性利用。皇二年开创大兴规,形制布局取法天象天,规划基本参照《周礼·考工记,以宫城为中,皇城、郭城拱卫于,又以朱雀大街为全城的中轴线和主干,左右对称布设居民里坊和街道。城的整体和各分区、街道皆合规中,整齐划,这种理想化的格局特,在平原上规划容易实现。于西安自东南往西北倾斜而,东西横亘六条突起的黄土梁、高下起伏不一的地势来,规划理念如何落,宇文恺可谓匠心独具。文恺（555—612年,字安,鲜卑,中国古代著名城市规划和建筑工程专,隋唐时期的都城长安和东都洛阳都是由其规划奠定的。恺出身武将世,为北周大司徒宇文贵之子。幼博览群,精熟历代典章制度和多种工艺技能。工部尚,封安平郡,进位金紫光禄大夫。划设计隋朝多个著名工,除了大兴城和洛阳城,还有仁寿宫、隋文帝皇陵、观风殿和广通渠等。《东都图记》二十卷、《明堂图议》二卷、《释疑》一,见行于世。文恺将六爻岗地全部囊括入都,巧借乾卦卦,立意深远。易传,六爻乾卦其实是由两个三爻乾卦相重而,而三爻乾卦是八卦之,代表,以天喻意新都,足见隋文帝的抱负和战略眼光。皇徙,政府衙属和居民多自旧汉城迁,以当时的生产力与人,完全不足以填满大,南边诸坊终隋一代恐都是虚置而已。实用考,确属赘余。不如此布,一与卦数不,二则有失于整齐和左右对称的要求。卦六爻的爻辞分别为：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利无咎；九四——或跃在,无咎；九五——飞龙在,利见大人；上九——亢龙有悔。颖达《周易正义》）
大兴城借六爻地势高爽,遵循乾卦卦,沿都城中轴,布置宫城、皇城、寺院重要建筑。六爻的爻辞常被运用于人事、政局、命运等方面的推,古代还更多用之于相土堪舆。福分析认,大兴城区划也完全与六爻的爻意吻,其中对应初九的龙首原黄土梁按爻意地属潜,就此将龙首原直达渭河南岸的整个区域划为禁苑；九二之位的劳动公园黄土梁象征真龙出现在大地,有利于君主居,当为帝王居,故而将太极宫的广阳门、大兴殿等外朝建筑设置于此高地；九三槐芽岭无咎,暗合文武百官兢兢业业努力工作的状,将政府行政机构衙门沿此高地布,正可激励中央官员效忠皇帝；对应九四爻位的古迹岭黄土梁东起隆庆、胜业、平康往西直抵延康,爻辞以龙跃深渊为,进退有据、潜跃由,喻指居此的人处境从容、故无灾,故沿此土梁置居民里坊；九五高地爻辞寓意飞龙在,特别尊,一般人居住不,尤其是朱雀大街左右设大兴善寺和玄都,以供奉佛道。安城东南隅地势最高处似乎超出了六爻的范,但事实上与六爻中的上九浑然相,可视为一体。卦意于此没有特别的禁,更与森严的皇权统治和等级制度无碍。竟这里的地势与城中相比高出60余,仅因地势太,隋初即认为不适合平民居,不置里,只是疏浚原有的天然池沼命名为曲江,以取厌胜之意。用南高北低、东南往西北倾斜的地势特,隋初自东往西分别引浐、潏、泬水筑龙首渠、清明渠、永安渠入城。的渠网体系基本上满足了长安城内生活用,为城区绿化和风景区提供了充足的水源。长安城的地势利用唐朝建立,隋代过于理想化的都城平面布局逐渐被打破。选址仍然体现出对六爻地势的重,只是已对其卦意不甚在意,由此都城的格局也出现了局部变化。行修葺,最大的变更是随着大明宫、兴庆宫两大宫殿的增修而产生,也有类似慈恩寺的大型寺院修建。座宫殿群主要的功能是朝政中,作为政治形象工,自然也就打破了大兴城乾卦六爻思想对宫城的束,新宫城选址突显出对高爽地势的偏好。明宫始建于贞观八年（634年,起初是为太上皇李渊避暑而,位于太极宫东北郭城墙外。宫位于六爻初九的龙首原黄土,地势高,可以弥补太极宫地势相对低洼的缺陷。宗龙朔年间对大明宫进行扩,规模与气势远超太极,尤显宏伟壮丽。以,唐朝帝王大多以大明宫为听政中,只有在特殊的重大典礼,才到太极宫按照礼制行事。宫由于建在长安郭城以,它的宫城正门丹凤门就开在郭城北墙之,南面恰对翊善,坊墙阻碍宫门。开通丹凤门,分翊善和永昌两,增置了光宅和来庭两坊。中间打通了一条直通皇城延喜门与郭城通化门之间的南北向大道。恩寺是贞观二十二年（648年）太子李治为纪念其母文德皇后而在晋昌坊隋无漏寺旧址上建立,此处正当六爻上九的大雁塔黄土梁上。三年（652年,唐高宗在该寺西院所造大雁,更是处在六爻上九土梁的制高点上。庆宫本为隆庆坊所,玄宗即位前与兄弟同居此坊。二年（714年,为避玄宗李隆基,改隆庆坊为兴庆,并建兴庆宫。宫选址处于六爻九四的古迹岭黄土梁,从宋吕大防《兴庆宫石刻图》,兴庆宫正殿兴庆殿恰位于今古迹岭黄土梁最高处。十四年（726年）将兴庆宫的规模又加以扩,于是侵占永水嘉坊半坊之,西面的胜业坊的东墙也因兴庆门外街道加宽而往西退,使原来“畦分棋布”的街坊面貌又有所改变。特点及影响隋大兴城和唐长安城在宫城布局上都有择高的倾,太极宫依托今劳动公园黄土,大明宫选择龙首原东,兴庆宫依托古迹岭黄土,尤其是宫城正门、外朝大殿基本都选在六爻黄土梁的制高点,形成居高临下之,特别是在朝会等仪式,从视觉上给参与者以震,突显出帝王的威,太极宫的承天门、太极殿、大明宫的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兴庆宫的大同殿、兴庆殿都布置于六爻黄土梁之,都是这种择高原则的体现。典型的是含元,其殿基即是利用了龙首原黄土梁的南沿坡势铲削而,殿基顶面甚至高出南面庭院地面约15米。着大明宫、慈恩寺的先后择高建,长安城因建筑地势的高度导致空间格局出现变,那就是在朱雀大街以东产生了一条新轴,紫宸殿——宣政殿——含元殿——丹凤门——丹凤门大街——宣阳坊（万年县衙）——大雁,这条轴线呈现了现实、文人仕途、儒家孝道与佛教信仰等多重意义。庆宫的择高修,除带来朱雀街以东里坊、街道的变,还直接引起长安城东半部格局的连锁反应。街两侧原有的东西对称的形制发生了根本变化。于皇帝在大明宫与兴庆宫之间往,不受大驾卤薄束,开元年间依傍东郭墙修建了夹,这一通道不仅将大明兴庆两宫相,还一直延伸到芙蓉园曲江池,形成一条私密性极强的复道。于朝政中心择高东,皇亲国戚、达官贵族相应宅第也围绕大明宫和兴庆宫周边里坊居,高消费的工商业自然也以东市为中心而兴盛。中唐以后长安城的经济和文化重心相应东,出现了东半城更为繁荣的局面（王仲殊《试论唐长安城与日本平城京及平安京何故皆以东半城（左京）为更繁荣》）。安城自九五之爻的乐游原以至东南隅地势最高,视野开阔、风景优,成为长安城中登高赏景的地方。玄宗筑夹城通往皇家内苑芙蓉园,皇亲国戚、达官贵人、文人雅士甚至普通大众纷至沓,流连忘,曲江池成为长安城里一处景色宜人的公共园林区。